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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cebook变身Meta,品牌重塑的第一个主要广告显示的是博物馆。视频的开头是四个年轻人在看亨利·卢梭的《在热带森林作战的老虎和水牛》,这幅画现存于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当他们看向画框时,老虎的眼睛一闪一闪地,整幅画活了过来,变成了一个三维的动画丛林。老虎和水牛、巨嘴鸟和猴子以及树上的小山羊,都开始随着一首古老的狂欢曲跳舞;孩子们也跟着跳起来。画廊里的果树在他们周围生长。在雨林树冠之上,远处矗立着一个神秘的六边形门户,而在那之后,映在缥缈的红山上的,是一个伟大的热带城市的高耸的天际线。
 

 


 

看到这一幕,我觉得Facebook可能正在回归硅谷的反文化起源:一个全球社区共享集体幻觉的迷幻之梦。

动画片《卢梭》采用了“梵高沉浸式体验”的流行逻辑,在这种体验中,沉闷的老荷兰人关于星夜和不祥的麦田的画作被投射到墙壁和地板上,创造出一种笼罩的奇观、磁力和自拍背景。Facebook的广告片和梵高画作的沉浸式观看,都假定观众只有在艺术作品被毁坏的过程中才能欣赏到它们。 

就梵高体验而言,市场已经证明营销者是正确的。目前至少有五种不同的竞争性梵高体验在全美巡演。复制品已经超过了原版。它显示了现代艺术品的一个突出特征:现代艺术不仅是复制品,而且是胜过原作的复制品。
 

而这与Facebook的商业主题存在惊人的一致:它提供了一个苍白的友谊和社区的模拟,以此来代替真实的东西。Facebook化身Meta,有望将我们带入更远的幻觉之林。 

在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的巴黎,卢梭和他的同时代人(保罗·高更、乔治·修拉、巴勃罗·毕加索等)忙于发明波希米亚的现代性,创造新的生活方式,以及新的看待世界的方式。而到了我们这个世纪,此种有远见的角色似乎已从艺术家转移到了工程师,转移到了扎克伯格和他的同类人。 

还有谁试图发明新的宇宙?谁敢于编织宏伟的乌托邦式的幻想?艺术家们不再这样做。是硅谷的普罗米修斯式的创始人在尝试——而且经常失败。

关于元宇宙的一个重要问题是,这些让人如同身临其境的东西都还没有被制造出来,无论是丛林还是展示它的技术。不可能真的在博物馆做到这些。它只是Meta的一个广告。可是,我们看这个广告的次数越多,以及听扎克伯格详细解释其愿景的主题演讲越多,就越觉得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或者卖什么。
 


 然而,对一个公司来说是不好的东西,对艺术家来说可能意味着好机会,他们在开放的情况下一定会发展出更棒的创意。事实上,扎克伯格主题演讲的大部分内容都是在呼吁成千上万的“创作者”帮助建立一个有效的元宇宙,并承诺他们将会因此得到报酬。 

与此同时,艺术界之外的公司正在利用数字技术将永恒的杰作重塑为投影景点和动画。但很少有艺术家像卢梭和他的同龄人那样做:接受新技术——那时是摄影——所带来的现实,并打破旧的方式来创造新的东西。今天,一个具有卢梭精神的艺术家可能会欣赏新媒介的潜力,并希望为元宇宙和更广泛的公众制作更带劲的艺术。

就像卢梭那个时代一样,有创造力的艺术家不会重塑过去的旧作品,而是从他的梦中想出奇幻的场景:他在自己的生活中从未见过的景象,以一种从未见过的风格呈现出来。也许是本世纪第一次,我们有可能发明全新的美学——只要有人从技术专家那里接过缰绳。

Meta有关创作者经济的提议并不吸引人。由创意人、创意机构为一家大公司去构思未来愿景,也不会是艺术的真正出路。问题不在于今天的孩子能不能欣赏卢梭的杰作,而在于他们的长辈,也就是我们这一代人,不知道如何去想出可能与卢梭这些人相媲美的东西——我们已经忘记了如何想象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所以,迫切需要重启想象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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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泳

胡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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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博士。中国传播学会常务理事,中国网络传播学会常务理事,中国信息经济学会常务理事。国内最早从事互联网和新媒体研究的人士之一,有多种著作及译作,是推动中国互联网早期发展的最有影响的启蒙者之一。欢迎关注胡泳的微信公号:beingdigital,讨论数字化时代的生活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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