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畏，就是你在读诗听曲、登山临海、与你景仰的人相遇或是领受他人的无私帮助中所体会的那种惊叹、升华、身体缩小、脊背发凉的感觉。敬畏，就是你懂得欣赏广阔而普遍的事物，超越了你目前对世界的理解的状态。敬畏，就是当我们遇到我们不了解的巨大奥秘时所体验到的情绪。在感受敬畏那一刻，你的自我意识会变弱——这实际上是默认模式网络（DMN）的失活，而默认模式网络是自我驻留在大脑中的地方。你会感到前所未有的谦卑和安静。你可能会发出敬畏之声：哇。然后你的身体开始行动，沃尔特·惠特曼称之为“有灵魂的身体”。你也许会流泪、战栗或产生人们现在称之为 ASMR 的皮肤静电感和刺痛感，并且你的心脏可能会感到温暖（这是迷走神经的激活）。敬畏可以通过身体的症状来识别。

虽然你能感到，但却很难说清。敬畏是神秘的。我们如何描述初见大峡谷时的激动，或者第一次看到孩子走路时的惊奇？如何用语言来表达站在人群中齐声歌唱时的欢欣鼓舞，或者你在凝视已有数百年历史的艺术作品时感受到的美？事实上，当我站到千年古树下的时候，我只能问自己，“如果我以前从未见过它怎么办？如果我知道我再也见不到它怎么办？”

敬畏的感觉将注意力从自我转移到周围的事物——用简·古道尔的话来说，就是“对自我之外的事物感到惊讶”。爱默生在他著名的一篇文章中说：“站在赤裸的地面上——我的头沐浴在愉快的空气中，并被提升到无限的空间——所有卑鄙的自我主义都消失了。”所以，一个人的自我意识在经历敬畏时会消失。在宗教传统中，人们说：“当我感到敬畏时，我只会感到自身的渺小和卑微。”

敬畏表明我们与他人并非分离，而是相互依存。从墨西哥到印度再到日本和中国，他人的道德美是最普遍的敬畏之源——相信我们人类同胞的普遍善良、勇气和无私，以及我们克服非凡挑战的能力。思考他人道德美的简单时刻——想到导师的榜样、历史上的勇敢之人，或者街头陌生人的善意——会带来各种各样的好处，包括提升幸福感、对人更加友善等态度和行为。敬畏体现了一个社会真理，即我们的身份总是与更大的生活系统相关，无论是一个民族的历史、一种文化、一场社会运动、一个社区、一个生态系统、一个政治理念、一种音乐类型还是精神血统。

在这种情况下，敬畏可以应对过度自我关注、孤独和我们时代的愤世嫉俗等危机，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应对日益严重的身体健康问题。今天的正念运动，无论用意多么好，都可能只会进一步巩固我们对精神和社会生活的个人主义观点，并可能在不知不觉中使时代危机永久化。是时候在21世纪的生活中培养一种新的精神状态了，一种面向世界的精神状态，它承认我们基本的相互依存关系，并提醒我们人类可以做许多好事。

在我们的世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分裂、更加受到各种危机威胁的时刻，我们非常需要敬畏之心。如果我们敞开心扉，敬畏会让我们的推理更加敏锐，让我们走向伟大的想法和新的见解，让我们的免疫系统的炎症反应降温，并强化我们的身体。敬畏可以激发我们分享和建立强大网络的倾向，并采取对我们周围的自然和社会世界有益的行动。敬畏能够改变我们，激发艺术、音乐和思想的创造，是我们生活中的一股强大生命力。

如果你遭遇生活的不平或是不幸，敬畏几乎总是在附近，是面对生活中的损失和创伤时人的治愈和成长的途径。那些拥有财富或地位的人反而可能会发现他们更难接近敬畏。在过去动荡的几年中，大量的人从敬畏中找到安慰。事实上，敬畏似乎正成为人们下一步关注的焦点。如果说新冠大流行之前的时代精神是关乎“勇气”和“成长心态”，那么我们中的许多人现在都寻求放松自己的思想，获得更大的平静。

也许，你会误以为，对于我们大多数人来说，敬畏是罕见的——但其实不需要如此。我们可以通过采用新的眼光来打破日常生活的单调乏味，在日常事物中发现敬畏——剧作家克里斯托弗·马洛将其描述为“小房间里的无限财富”。从这个角度来看，我们不仅可以对星星感到敬畏，还可以对构成地球上的一切——甚至是最平凡的物体——的星尘感到敬畏。正如科普作家卡尔·萨根曾经的打趣：“如果你想从头开始做苹果派，你必须先发明宇宙。”这不是一个很棒的想法吗？